蓝芝道：“我的灵力弱，我的爱人见不到我，以为我离开了他。其实我一直在他的身边，只是他看不见我。我想请你们和我走一趟，帮我和他见一面，或者，替我，将那些还没来得说出口的话，都告诉他。”

戏九流有了主意：“这事简单，不难办。你爱人在哪儿？带我们去找他。”

几分钟后，戏九流开着一辆红色豪车，豪车一路飞驰，来到一座偏僻的宅院。

进了月洞门，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树，树上开着鲜红像手掌一样的花，花心处垂挂下来红丝，像一条条红色的小瀑布。

夜幕满天星，皎洁的月亮弯如弓，几颗星星连成一把勺子。

偌大的庭院中站着四个人，他们的目光都被树上艳丽的红花吸引了。

这花长得奇特。

九指：“这花好红啊。”

韩双枝：“很漂亮，像一簇簇小烟花。”

蓝芝看着这棵树，忆起从前，她站在这棵开满红花的树下，子衿站在不远处，拿着画笔为她作画。

朝夕相处时的画面在脑海中快速闪过，院中的一角一落无不是她和子衿生活的点滴，嘴角不自知地浮上一丝甜蜜的微笑。

那段恬静而又美好的时光，在她离开前变得有些酸涩。

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看子衿为她作画了。

蓝芝坐在树下石桌边：“三位师傅，你们过来坐一会儿吧。”

韩双枝听蓝芝的声音有气无力的，担忧道：“蓝芝，你还好吗？”

来之前，戏九流运用自身灵力帮蓝芝恢复了身体，有了那点灵力，蓝芝勉强能撑到第二日，等到明日天亮，太阳出来的那一刻，便会烟消云散。

戏九流看着树上红花，摘下来一朵，凑近闻了一下，有一股清苦的味道，这味道令他心里没来由得升起一点酸楚。

“这是什么花，没见过。”

蓝芝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，哪怕她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：“这是灵霜花。灵霜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会开花，第二日，太阳升起的时候，花朵就会凋零。所以，灵霜花还有一种别称，叫一夜花。”

“这棵灵霜树就是我的真身。”

九指刚想摘一朵灵霜花玩玩，听蓝芝这么一说，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：“啊，你就是这棵树啊？！”

戏九流闻着灵霜的独特香味，抬头朝门口张望了几眼：“你的爱人，那个墨子衿去哪儿了？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。”

蓝芝回道：“他会回来的，再等一等。这段时间我消失了，他找不到我，一直在想办法打听我的下落。”

九指好奇道：“蓝芝，你一个修炼百年的树灵，怎么会和这个凡人牵扯上关系？又为什么会这么虚弱。”

蓝芝：“树和人一样，寿命到了自然就要离开了。”

提到子衿，蓝芝神情温柔如水，墨子衿这三个字深深地刻在她的心底：“子衿对我有恩，我找他，是为了报恩。”

“我找了他九世，陪了他九世，这是最后一世。这一世结束，我就不能再陪伴他左右了。”

这个时间跨度，太久太长了！

韩双枝讶异道：“你陪伴了他九世？那加上这一世，岂不是正好十世？”

蓝芝点点头。

怎样的一份恩情与缘分，才能持续十世。

韩双枝：“十世的陪伴，墨子衿知道你陪了他那么久吗？”

蓝芝摇摇头，十世很久吗？她找不到子衿的时候度日如年，等她找到了，又觉得时间过得飞快，眨眼就没了，柔声说道：“他不知道，每一世他都会有新的名字，身份，还会忘记我。不过没关系，不管他去哪儿，我都能找到他。”

九指默默看着蓝芝，暗想：报恩报了十世，好执着的树灵，啊不对，好执着的女人。这真的是滴水之恩涌海相报了！

九指不由得好奇道：“他对你，都有什么恩情啊？”

蓝芝缓缓开口说：“在我还没有修炼成人形前，我是山中的一棵百年古树。”

“有一年，天大旱，死了好多生灵。”

“就在我以为，我也要旱死的时候，有一个僧人晕倒在我的身边。”

“他将宝葫芦里的水全都给了我，还用刀子割破了他的皮肉，用血润我的根……”

*

天大旱，赤地千里，焦金流石，尸横遍野。

干裂的土地，远远地走来一位身着粗布烂衫的苦行僧。

苦行僧拖着身子，三步一叩首，向北而行。

北部海东有一位掌管降雨的神，几位苦行僧一同步行前往，一路发愿，希望雨神降下甘霖，生灵免遭涂炭。

北行之路，只有他一人走到这里。

苦行僧的额头磕得红肿淤青，嘴唇发白发干，尽管身体饱受折磨，但他仍然没想过放弃。

捧着一颗无比虔诚真挚的心，一路向北求雨。

不知走了多久，苦行僧看见远处有一棵即将枯死的树。

这树的叶子掉了一半，细长的枝根分布在半空中，千里之内，苍凉死寂，只有这棵树屹立不倒。

苦行僧两腿发抖地朝树下走去，热气烘烤着他，头晕目眩，眼前阵阵发黑，他的脚软成柳条再也走不动一步，身子往前倒去，震起一片黄尘。

苦行僧艰难地抬起头，半空中交错的枝根替他挡住了射眼的烈日。

额间的血滴落在树根上，瞬间蒸腾。

他的身体已无力支撑他走到海东。

死前，再做最后一件事吧。

他支起身子往前爬了几步，半个身子靠在树干上，摘下腰间的葫芦，将葫芦中的水倒在了树根上，葫芦里的水不多，只有几滴。

苦行僧又拿出刀子割破手臂，血液顺着肌肤流向树根，“滋滋”地响。

“我走不到海东了，这一身血水不如送与你。”

“祈求上苍，降下甘霖，润泽万物。”

*

蓝芝：“僧人将他的血水送与我，滋润我的根，他死后第三日，天降甘露，我活下来了。”

韩双枝，九指，戏九流分别坐在石桌旁听蓝芝说她和墨子衿的故事。

戏九流嚼着口香糖吐出一个泡。

僧人的举动触动了韩双枝的心，以血养根，这样一份恩情怎么会忘记呢？

九指听完，对僧人生起些许敬意：“那位僧人，就是墨子衿的前世？”

蓝芝道：“是的。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子衿。”

韩双枝继续问：“后来呢？”

蓝芝：“子衿死后，我继续修炼，直到能幻成人形，四处寻找子衿的下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