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玉那时，心中是动容的。

她开始刻意与重阳套近乎，用了很久的时间，才变成朋友。

后来，她逐渐被重阳吸引，重阳从来遇事很有决断性，从不犹豫，从不后悔，她总是很容易就决定了某件事，然后奔着这个目标努力。

程玉跟在重阳后面，看她顽强的生活，去火锅店兼职，去马路上发传单，去给小孩子代课，为了奖金参加长跑比赛……

她对于生命的执着甚至到了让程玉感动的地步。

她还常去喂养流浪猫，自己都无法保证温饱的时候，还不忘分给野猫一口吃食。就算被猫抓了，也不生气。

重阳不爱笑，性子里有种佛性的淡漠，对很多事情都不关心，班里的八卦，路边的热闹，她都不在意，她很特别。

认识第三年的时候，自己曾被混混尾随，那时她怕极了，逃跑的时候摔伤了，见了血，那几个小混混使劲把她往巷子里拖，后来重阳来了，她站在那群混混的背后，看到自己身上的血，忽然改了往日淡漠的神色，黑色的瞳孔里，是愤怒和杀气。

她一把扯过抱住自己的那个混混，一拳打中了混混的鼻子，顿时鲜血横飞，重阳连打了好几拳，旁边的两个混混才反应过来，一个搂住了重阳的腰，一个拎起了重阳的衣领。重阳动作迅速，对着拎衣领的混混一记下钩拳，又用手肘狠踹抱住她的混混的后背。

那天重阳也挂彩了，但是重阳打起架来那不要命的劲，和平日里差距太大，像是清冷的佛子忽然入了魔，又像是深宅中文静的大小姐变成了嗜杀的女将军。

那一刻，虽处在混乱之中，但程玉心里的某个地方，忽的多出了一个人的影子。

那天的重阳满脸是血，面色铁青，她的腿被其中一个混混咬了一口，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，她看着满脸错愕地自己，冷声说道：“走，我送你回家。”

重阳走在前面，自己跟在后面，重阳那时身量就比自己高了不少，看起来很是踏实可靠，她看着重阳的背影，忽的想着：以后如果要恋爱结婚，一定要找个重阳这样的人！

但是后来，这种想法就变成了：如果找不到重阳这样的人，那重阳这个人也不错。

再后来，又变成了：我想要和重阳在一起。

程玉知道重阳心里，有个人对她而言很重要，但是，她从来没认为那是威胁。

不过是少年人面对死亡的不可释怀。

但是，此刻，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。两年前，她二十岁，生日那天，她借着微醺的醉意，去抱住了重阳，撒娇道：“重阳~亲亲~”

那天的重阳神色温和，说：“你们这些女孩子，都什么毛病，我是女的！”

程玉正色道；“你是女的我也喜欢你，你当我女朋友好吗？”

重阳摇头：“你这醉话有点吓人，我是女的，你也是女的，你疯了吗？”

程玉眼神清明：“女孩子和女孩子也是可以恋爱的啊！不然我干嘛亲你？”

重阳浑身一颤，语调都不自觉抬高了几分：“亲……亲……是这个意思吗？你们家里父母亲小孩不都是这样的吗？”

程玉被她逗笑了：“不是啊，又不是小孩子，就算妈妈也不会啊？女孩子的亲亲，一定是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啊！”

那天的重阳忽然失了三魂七魄般，逃也似的跑了。

记忆里重阳的那张脸和眼前的重阳相叠，程玉有点委屈，心里一酸，有点想哭，但看见一脸笑意吃着烧烤的重阳，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，她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烤串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吃完饭，重阳送程玉回家，两人一路无言，眼看重阳要走，程玉不死心，还是问了一句：“真的不能……”

“程玉，回去吧，我明天要去上班了。”

重阳脸上带着笑，那是她认识重阳七年都少见的表情。

程玉深深地叹了口气，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。重阳还不忘打包剩下的烤串带走，并且分给程玉一半：“拿着，你晚上吃得少，回家之后万一饿了还能垫垫。”

程玉看着重阳，她永远记得照顾好自己的胃，也永远不会为“求不得”而感到痛苦。永远看着以后，放过当下。

就像有一年学校运动会，重阳参加了长跑，本来她的成绩一直顶尖，但是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，重阳比赛之前喝了瓶水之后就腹痛不止，后来勉强撑着跑完全场，但成绩不出意外的如尽如人意。

她看着重阳几近虚脱的样子愤愤道：“玩的可真脏！重阳，我们去找老师！一定把那个在你水杯里做手脚的人找出来！”

但是那天周围人太多太混乱，就算告诉了老师，老师也并没再大张旗鼓的去找“凶手”。

自己气不过，发了好几天的脾气，看谁都像是凶手。重阳却不急不缓，简直像个事不关己的外人。

程玉为重阳不值，闹着要去找校长，重阳拉住了她，淡淡地说：“没必要，一个第一的头衔而已。”